“排长你看，那里有朵蒲公英。”小田兴奋地指着机场远处的一片草地。

今天是机场环境整治日，在30多摄氏度的高温中，全连的战士们都莽着一股劲儿，手中的镰刀划着草皮呼呼作响。刚刚还整齐划一的队伍四散开来，像一朵朵蒲公英的种子洒在深绿色的草地上。

(资料图片)

“最近飞行计划多，下午还要保障，早上一定要把这片地清理完。”我在队伍前面自顾自地打着草，脑海里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。

带队来时，我就给大家分配了任务，要求用一上午时间完成一天的工作，说话时注意到有些战士用“异样的”眼神看着我，似乎有些难以相信。

“现在想想，这么热的天气，干这么多的活，对每个人都是种考验，不知道大家现在是不是还有情绪。”我拔起脚边最后一把杂草，转头看向大家，没有人抬头，只有小田，在远处独自清扫着路面，一直朝反方向走去，与队伍渐行渐远。

在我印象中，小田是一个内向的战士。训练时，他就算跑得踉踉跄跄，也从未皱过眉头，但在生活中，他却总是独来独往，大伙和他打招呼，他只是抬头问好就匆匆离开，不多说一句话，慢慢地就和大家生疏了起来。

“排长，咱这效率可真高，很快就能完工了！”休息间隙，老班长高兴地向我跑来，我冲他笑了笑，眼神停留在远处默默蹲着的小田身上，他正摆弄着手中的狗尾草。

“怎么不去拿水喝呢？”我把水递给小田，顺势坐在他的身旁。他望着我呆呆地出神，而后腼腆地低下了头，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天气太热，黝黑的脸上透着些许红色。

“排长，我有些不好意思。”看着我期待的眼神，他憋了半天才把原因小声说了出来。

“怎么会不好意思呢？”

“之前没有去过离家这么远的地方，来到连队以后，大家都很热情，可是越热情我就越感觉不适应，不知道怎么和大家相处，不知道怎么融入大家。”

他的声音很小，却让我心头一颤。到连队以来，我一直很关注大家的训练成绩和日常管理，却好像疏忽了大家的心里想法，我不禁好奇地追问:“为什么来当兵呢？”

“因为我想，而且阿嬷也让我来当兵。”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条蓝色的丝巾，“这是来的时候阿嬷给我的，想她了我就拿出来看看。”

“排长你看，那里有朵蒲公英。”忽然，小田的眼睛亮了起来，兴奋地指着机场远处的一片草地，“好圆！”

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，在石缝旁边，一朵金黄色的蒲公英花，像一个小小的太阳，静静地开着，毛茸茸的顶端被撑得蓬松饱满。

“回家的路上有很多蒲公英，我做完农活，会顺手捡几朵带回来，看着风吹啊吹，吹到很远的地方，有时我还会带几颗种子种在家门口。”小田紧紧盯着那朵蒲公英，“它为什么会长在这里？”

“说不定是家门口那株。”我有意打趣道。

“怎么可能？”

“怎么不可能？”我看着他好奇的眼神，喝了口水继续说，“它努力成长，在最后灿烂绽放中，准确落到了机翼上面，被带上了蓝天，穿山越岭，田野沟壑，独自乘着风儿来到这里。”

小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片刻后又猛地摇了摇头。“这么远，它怎么可能飞过来？”

“它大概是唯一能飞翔的花了吧，既然要飞，不如飞得更高一些，更远一些。”

小田没有说话，与刚才的神情截然不同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

“它第一次离开家独自远行，落脚于陌生的土壤，它有点害怕有点孤独，但它立足的地方，等段时间会有很多和它一样的种子，来自全国各地，来自五湖四海，为了共同的目标和理想，努力向下扎根向阳生长。”

一阵风吹来，蓬松的蒲公英种子随风飘散，一颗纤柔的绒毛浮现在我们的眼前。他盯了许久，喉头微微滚动着。

“它从哪里来呢？”

“不知道，但我知道它将要飞向哪。”

小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，而是和我一起看着远方，修剪过的草地上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一个个杂草堆砌的小山包，远处的红旗迎风飘扬。

任务收尾时，我走在最后，小田把一朵蒲公英递给我，轻轻地吹散，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，飞快跑向远处。

“班长等等我！”

我抬起头望向人群，大家有说有笑地向远处走去。这时方才想起，在干活时并没有听到大伙一句抱怨，反倒是我想多了。看来，只有真正走进战士们的内心，才能和大家牢牢系在一起。

“排长，上车啦，就差你了！”小田喊道。

“来了！”

耀眼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双眼，模糊之间，我好像看到一颗颗蒲公英的种子飘向远方，洒在祖国的大地上。

来源：解放军报客户端

作者：余任喆